文|米勒爾的貓
編輯|米勒爾的貓
街頭運動相較於民粹力量實現政治影響的其他機製而言，其最為突出的特徵即在於其通過體制外的渠道輸出影響，而這一集體行為又往往具有對日常政治秩序的破壞性。
儘管民粹主義自身即有非理性的標籤，但在街頭運動形式中這一特質表現得尤為突出。而與其他機制相比，街頭運動又因這一形式自身的週期性而難以實現長期的政治影響。
街頭運動表現出激烈與非理性的特質
大規模的民粹主義街頭運動中常常包含暴力元素與犯罪行為，一方面這是由於街頭運動的參與人群缺乏有效管控的結果，另一方面則是街頭運動的組織者、支持者以及同情者試圖通過人民有權反抗，甚至訴諸革命的論述將具有暴力特徵的運動合理化的後果。
總之，現實中的民粹主義街頭運動往往呈現歇斯底里的非理性化特質，而非理性又常常與激烈性相伴相生。
民粹主義街頭運動的爆發速度快、動員人數眾多，罷課、罷工等抗議手段之外，打砸搶燒事件也頻頻發生，對國家的政治、經濟、社會的影響巨大。在這個意義上，街頭運動這一影響機制相較於參與選舉、發動或參與公投等渠道無疑是激烈得多的。
當然，激烈性並非民粹主義陣營所發動的街頭遊行示威等運動獨有的特質。街頭運動本身即是具有明顯激烈特徵的政治表達手段，甚至這一特質在不同國家中由於不同政治文化、政治傳統、政府力量的影響，其程度也並不相同。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與非民粹主義的遊行示威行為相比，民粹主義是街頭運動的激烈程度顯得尤為突出。從參與者的政治立場上看，民粹主義的擁躉往往持有相對極端的政治立場，無論極右翼還是極左翼，其對現實政治、現行政策的不滿程度遠遠高於持有相對溫和立場的示威者。
從參與者的訴求上看，非民粹主義街頭運動的行動目標或是尋求生活條件的改善、或是實現環境的保護、或是抵制種族歧視。其訴求的理性化程度較高且並不將精英與大眾視為決然對立的雙方，而民粹主義街頭運動普遍表現出非理性的特質並且具有明顯的反精英、反體制的共性。
除此之外，民粹主義者將精英與大眾對立起來的策略，使得其所投身的運動更為符合傳統的"少數壓迫一多數反抗"的政治鬥爭敘事，從而為其採取激進手段反抗"暴政"的行為進行了合理化辯護。
街頭運動的動員具有非組織化的特徵
非組織化並非遊行示威這一政治影響機制必然具有的特質，無論基於縱向還是橫向的比較，有組織的街頭運動並不鮮見。但就近年來發生於歐洲的民粹主義運動而言，非組織化卻是其重要特質之一，這一點在遊行示威等活動中顯得尤為突出。
在法國，儘管瑪麗娜·勒龐領導的"國民陣線"等勢力也被視為民粹主義的重要力量，甚至積極參與介入民粹主義力量所鼓動的街頭運動，但蔓義的街頭運動並不能據此被視為是由其領導的。
在2018年末到2019年初席捲法國的"黃馬甲運動"並非由明確的政治力量組織或領導，但在其有利於動搖執政力量的情境下，各在野黨尤其是同樣具有反建制特徵的政黨對此積極地進行呼應和聲援。
因此，"國民陣線"等組織化程度較高的政黨對於自下而上自發的民粹主義潮流的呼應，更適宜被視為是一種合作或利用。
事實上，法國政府在持續時間甚長的"黃馬甲運動"過程中始終難以確認運動的領導者，進行遊行示威的倡議往往來自互聯網且並非源於一人，這充分體現著這一機制非組織化的特質。
這一特徵在法國"黃馬甲運動"等遊行示威中表現突出的重要背景，則是技術環境尤其是媒介環境的巨大變遷，民粹主義的"大眾"風格與互聯網反權威、去中心化的傳播方式極為契合。
互聯網傳播範圍廣、傳播速度快、交互性強的特質，使得短時間內動員大規模人群參與街頭運動成為可能，也因此互聯網環境下的街頭運動往往呈現出非組織化的特點。
這一革命性的工具的產生運用降低了組織街頭運動的門檻，前互聯網時代動員民眾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資源。而在社交媒體發達的當下，組織化程度高的政黨或社團不再是發動街頭革命的必需。
非組織化或低組織化的特質，雖然降低了民粹主義發運動的門檻，卻也使得其具有不可理喻的弱點。
組織化程度高的政黨對於維持運動的熱情與生命力而言具有相當大的重要性，民眾的熱情並不容易長期維持高漲，而缺乏有效組織的運動往往"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這是為歷史經驗所反复證實的。
街頭運動難以實現長期的政治影響
獲得執政地位是政治力量施展自身影響、實現政治訴求的長效機制，而街頭運動則屬於非常態的政治現象，非常態意味著其持續時間通常相對短暫。
當然，必須承認的是一些具有歷史意義的街頭運動的影響往往可以超出其所存續的時期，成為政治遺產或記憶。但大多數街頭運動在政治舞台上仍然是曇花一現，民粹主義潮流下的街頭運動亦不例外。
街頭運動這種形式的短暫性的特徵可以從多個角度得到解釋。首先，街頭運動的存在需要高效的社會動員，而民眾的不滿程度和運動的組織化程度則是影響運動規模及持續時間的製約性因素。
近年來發生在歐洲的民粹主義風格的街頭運動呈現明顯的低組織化特徵，民眾的不滿與憤怒則更是難以保持。簡而言之，包括遊行示威等形式在內的社會運動本身就有其後期，並往往舉現"萌芽——發展——高潮——低落"的發展軌跡。
其次，政府當局往往也會對街頭運動進行有效的回應，溝通、要協毫無疑問能夠分化瓦解抗議示威的群體，而一定程度的壓制同樣可能有效降低街頭運動的烈度與影響。
法國總統馬克龍在"黃馬甲運動"愈演愈烈之際中止了其提高燃油稅的政策計劃，相當程度上滿足了街頭運動部分參與者的訴求。因此，儘管"黃馬甲運動"產生了將議題進一步擴大化的趨勢，從其動員的規模上看，這一回應仍然有效平息了部分民眾的怒火。
再者，意識形態的缺失則是民粹主義街頭運動的重大缺陷。民粹主義運動之所以與其他政治運動相區別的重要一點，即是其缺乏意識形態的支撐。法國的民粹主義運動"黃馬甲運動"並無明確的意識形態表達，而無論是左翼的梅朗雄還是極右翼的瑪麗·勒龐都對其表示了支持與同情，這似乎表現出了這一街頭運動的廣泛支持基礎。
但看似廣泛的支持反而暴露了其內部的複雜與無序，左翼與右翼能"團結"於同一街頭運動內的唯一條件似乎便是對政府當局的反對，這反映了各政治勢力利用民眾憤怒情緒的投機趨勢。
從歷史上看，缺少意識形態表述的社會政治運動都難以保持持久深刻的影響，而法國六十年代的左翼運動之所以產生了深遠持久的影響，很大程度上有賴於其內部相對清晰的意識形態表達。
尤其這一時期的薩特、福柯、阿爾都塞等理論家為左翼運動提供了哲學上、思想上的論證。反觀民粹主義所鼓動的街頭運動，其不但意識形態不清晰，政治訴求也難以用同一種聲音表達。
民粹主義風格的街頭運動儘管在形式上熱度並不低，但其通常缺乏核心或成熟的意識形態，這不僅是其表達自我的障礙，更使得其自身能力與其改造現行體制、更新政治生態的願望不相匹配。
換言之，以街頭運動形式表現的民粹主義的建設性特質遠不如破壞性特質，在這種境地下其存在的暫時性也就是難以避免的了。
街頭運動持續週期或至少是其高潮期，雖然熱度大但持續時間較短。法國的黃馬甲運動儘管從2018年末持續到2019年，但到2019年3月份其勢頭已顯然不如爆發初期，波及範圍及參與人數也已大大減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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